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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龙节道场疏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六、《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七五
祥开甲观,将临震夙之期;
会启枢庭,预庆延洪之祝。
讽三乘之密记,演九籥之真科。
恪倾寸诚,懋祈景贶
皇帝陛下伏愿与天无极,如日之升,欢声长浃于东朝,妖祲永消于北极。
九功惟叙,敛五福以锡民;
万岁成纯,奉三无而劳下。
隆祐皇后二七道场疏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六、《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七七
慈闱弃养,永缠隙驷之哀;
仙驭升遐,俄阅亲蚕之候。
爰即椒涂之地,恭翻贝叶之文,凭仗胜因,增崇冥福。
东朝之积庆,契西竺之真筌。
太后谥册慰皇帝表宝祐五年 南宋 · 卢寺正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六、《事文类聚翰墨大全》戊集卷三
有期将葬,日益远于慈闱;
无路追攀,礼特严于哀册。
世传徽号,痛极宸衷(中慰。)
恭以恭圣仁烈皇太后陛下嫔周远媲于太任,母宋近承于高后
虽寿明慈睿,生也荣而死也哀;
然慕恋悲号,思之切则尊之至。
恭惟皇帝陛下报恩罔极,致孝何穷。
以如是之德,加如是之功。
既采太常之议,即无疆之休,为无疆之恤,何惭至美之名。
恭圣仁烈之兼称,备赞述形容之未足。
臣阻拘臣职,莫尾班行。
滥绾铜符,应觉生天之远;
竦闻宝谥,第增叩地之悲。
宋颐斋郑公安厝记 南宋 · 郑雄飞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八三
先君讳元一,字正伯,上世繇永嘉徙台之仙居
曾祖讳仲宣,妣□氏、金氏、周氏,太孺人
祖讳良臣,赠武经郎
妣吕氏,敕赐冠帔,□令人。
考讳渔,忠翊郎清流县
妣王氏。
先君清流公冢嗣,生于乾道己丑二月甲午
绍定辛卯,遇东朝庆典,以子贡礼部,封迪功郎
淳祐戊申,遇明堂恩霈,封承务郎
庚戌岁三月庚寅,终于正寝。
娶应氏,讳遗本临安府新城县丞士廉之女,封孺人,先十四年殁。
子男翀飞、雄飞,从政郎临安府府学教授
翚飞、鸿飞,出后叔父。
女二人,婿应椿老、叶睿。
翀飞、翚飞、鸿飞及应氏妇蚤卒。
孙男皓、晔、晏、𣆉、昱、昪。
女四人,婿陶原老、叶春、王默,幼未行。
皓及陶氏妇蚤卒。
孙琥、璹。
是岁十一月壬申,雄飞敬奉柩合窆于柯奥犀山。
痛惟先君生平性禀刚挺,涉世寡合,而孝友之行,极其顺裕;
躬处幽约,报国无阶,而忠爱之心,极其孤耿;
家守寒淡,与物不撄,而施予之志,极其真恻;
教本朴勤,期子有用,而进退之断,极其明决。
尝取《大易》养正之义,自号颐斋叟
德美潜韫,方将哀吁立言君子铭以昭垂永久,姑叙次世出大略纳诸圹。
孤雄飞泣血谨志。
表弟承议郎主管台州崇道观陈洸填。
按:光绪《仙居县志》卷二四,光绪二十年刊本。
贺皇太后御正殿表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昌谷集》卷四
位同太极,莫如母道之尊;
礼有时宜,共济君临之业。
铺张新政,增益旧闻。
恭惟皇太后陛下德备洽阳,祥分沙麓。
成功内治,嗣任姒之徽音;
听政外朝,接曹高之懿范。
已正帘帷之御,益安内外之心。
中外无哗,神灵克享。
臣叨恩过分,已病祝釐。
亲见微身,遇照临之日月;
喜同品物,入动散之风雷。
寿庆节贺表(一)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昌谷集》卷四
统接岁千,先启东朝之奉;
阴生夏五,又开南极之祥。
凡在照临,悉深抃舞。
恭惟寿明皇太后陛下御今九有,稽古二《南》。
正母道于宫中,实关人纪;
扶日轮于天下,绰有圣功。
庆瑞节之开先,永徽音而嗣古。
臣职虽补外,心实指南。
前殿玉卮,想一时之欢洽;
后天宝历,占万载之延洪。
宣仁圣烈太皇太后哀册文元祐八年十二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五、《宋会要辑稿》礼三三之一七(第二册第一二四六页)
维元祐八年岁次癸酉九月丙子朔三日戊寅,大行太皇太后崩于崇庆宫之寿康殿,旋殡于崇庆殿之西阶,有司奏谥曰宣仁圣烈
明年二月癸卯朔七日己酉,迁座祔于永厚陵,礼也。
菆殿帟空,祖庭燎晻。
云似却以复凝,月虽辉而如惨。
孝孙嗣皇帝臣煦临遣殿以兴哀,瞻振容而永慕。
凤吟管以何悲,龙挟輴而若驻。
羽卫罗阙,神仪布路。
爰制近司,纪陈圣度。
其词曰:皇矣大宋,宝命自天。
重明累圣,跨成轶宣。
正后在中,契于坤乾。
任比姒,亦瑞日符,是兴大母。
于铄大母,躬义率仁。
居静犹地,含和如
正素自禀,聪明夙闻。
作合英祖,齐升并耀。
受养神考,阴功善教。
体道不违,惟德是效。
元丰末命,帝念惟辟。
听断勉同,以补天隙。
拥佑神孙,立民之极。
公以涖人,俭唯化俗。
衣有大练,奁无片玉。
房闼不出,四海在目。
信义由中,九夷思服。
如鉴不尘,如瑾不缁。
三事大夫,正直是咨。
宗藩外戚,渗漉惠慈。
人爵王官,虽畀不私。
庙谒靡行,外朝靡践。
池禦靡临,唯政是勉。
服御靡更,唯恶是善。
庸示万方,为则为典。
左右皇躬,日就月将。
动有坛宇,居由范防。
造次于是,寖隆且昌。
如天清明,霁日之光。
治化方成,忧劳亦至。
外若平居,中潜构厉。
坤轴轧以夜摧,月轮翩而晓坠。
曾大化之靡恒,尚斯民之为义。
呜呼哀哉!
珠箔低垂兮云雾犹隔,繐帐髣髴兮炉烟未消。
想仙驭以何适,谢人寰而已遥。
万乘号恸,哀缠九霄。
千官缟素,雨泣东朝
呜呼哀哉!
人与神兮变何速,兮时已徂。
牺盈兮未忘于平昔,綍动兮难留于须臾。
翼八翣以为卫,陈六衣而泛涂。
呜呼哀哉!
野苍茫兮人渐远,仗徘徊兮天欲晚。
溯洛涧兮嗟备物之如在,逾巩岸兮知神游之不返。
山川已兆于真宅,犹疑于故苑。
呜呼哀哉!
玉晦龙蛰,金藏鉴昏。
泉闼掩夜,宫闱泣晨。
车轨同兮虽来于万国,宝座闭兮唯朝于百神。
鱼为炬以非日,雁长飞而不
呜呼哀哉!
成内则于三朝,贻素风于千祀。
致理之勤兮今已往,大道之公兮古如此。
何远其家以为国,而忧其民之犹子。
宜大书而作册,俾永光于宋史。
呜呼哀哉!
寿庆节贺表(二)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昌谷集》卷四
日舒南陆,丽天占离位之重;
星拱东朝,弥月阐坤珍之瑞。
慈闱光启,寰宇欢腾。
恭惟皇太后陛下贤迈虞嫔,行齐周姒。
遵燕谋而启佑,翊骏命以照临。
子育群生,上体高穹之眷;
母仪四海,中存太极之神。
继元佑之徽音,举长宁之彝典。
茂膺纯嘏,益衍丕基。
华封圣人,共喜尧民之击壤;
皇帝奉太后,未誇唐殿之称觞。
臣身系赋舆,心驰象阙。
薰风入五弦之奏,欣际阜财;
嵩岳传万岁之呼,永祈介寿。
谢皇太后宣赐表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昌谷集》卷四
立朝无补,适当衰晚之年;
归里有期,冒受便蕃之渥。
便殿当陈于愚计,讲帷偶及于终篇。
重申命以无嫌,九殒身而莫报。
臣窃以《易》称锡马,极为三接之荣;
史著赐金,谓赏六奇之计。
以至香来蕃国,与夫茗出壑源,器分御府之珍,罗叠宫衣之雪。
有功则赏,犹曰患多;
当去而留,不几冒受?
鼎来沓至,恩重命轻。
兹盖伏遇寿明皇太后陛下山立朝东,天临慈极。
功高与子,接大统以持盈;
德在及人,施馀恩于优老。
遂令异数,猥及孤踪。
臣拜命阙庭,问程乡井。
乐唐虞之化,尚鼓舞于圣时;
歌任姒之章,知本原于母道。
宝谟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兼侍读谢皇太后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昌谷集》卷四
学士通班,忽升华于峻职;
讲闱劝诵,尚窃廪于真祠。
本求去而得迁,将终辞而惧渎。
勉从成命,愧极愚衷。
伏念臣末路穷儒,圣朝遗老。
学虽有志,欲粗接于师承;
技本无他,终不宜于用世。
造化不遗于微小,致夤缘遂列于禁严。
赐环首列于诸儒,再转与闻于三礼。
执经进读,无补毫芒。
煮药偷安,难堪疾疢。
苦口愿归于田里,穷年已迫于崦嵫。
岂期疏宝阁之名,更使上金华之直。
兹盖伏遇皇太后陛下恩宁僭及,器不备求。
坤德居中,助尧舜之先务;
母仪型外,躬任姒之徽音。
成先朝三帙之功,协圣嗣初年之政。
遂俾荒疏之学,亦蒙坱圠之仁。
臣荣与忧并,望非意及。
归计已形于梦寐,病躯益见于衰颓。
际风云,姑依光于日月;
填沟壑,愿终老于渔樵。
贺皇太后垂帘听政表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昌谷集》卷四
母仪万国,礼极尊荣;
子惠兆民,治兼内外。
希阔本朝之典,发辉载籍之传。
臣伏以仁祖初年,保护实专于章献;
哲宗新政,维持允赖于宣仁
导末命于凭几之时,共几务于代天之始。
周任、姒夐无前比,汉马、邓莫有成功。
惟我累朝,示仪万世。
恭惟皇太后陛下德高俪圣,志务进贤
密赞先猷,尽柔顺利贞之美;
志存风化,无险诐私谒之心。
宜位正于帘帷,以奠安于海宇。
臣职联待对,身阻祝釐。
景在崦嵫,复见祖宗之盛;
体关夷夏,卜知家国之安。
明堂礼成贺皇太后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昌谷集》卷四
礼严宗祀,方讲于威仪;
志在群生,旁流于沛泽。
凡有知识,悉耸见闻。
臣窃以享于合宫,时惟钜典。
传之累圣,视彼郊丘。
当帘帷保佑之时,正中外瞻观之始。
恭惟皇太后陛下应时休运,嗣古徽音。
末命导扬,既亲承于密议;
明禋修举,益增重于弥文。
遂敷雨露之恩,遍及际蟠之广。
臣无功圣世,有位清厢。
虞瑞初班,远想总章之访;
周仁大赉,但荣象魏之观。
皇太后册宝礼成贺皇帝表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昌谷集》卷四
俪极鸿名,铺张宝册。
告庭大号,耸动绵区。
不知感会之何如,但觉驩虞之自若。
恭惟皇太后陛下母仪中正,内治彰明
赞大议于顷刻之间,导顾命于危疑之际。
莫名造化,与天比隆。
宜有尊荣,佑宋无极。
恭惟皇帝陛下亲承慈训,悉踵旧规。
镂玉为文,耸一时之观听;
垂衣共治,保亿载之丕平。
臣远在山林,式闻典礼。
读建武诏,幸生圣主之时;
思齐诗,益见文王之圣。
册宝礼成贺皇太后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昌谷集》卷四
邮传初播,已极尊荣;
册命既成,益新观听。
造端内治,改观外朝。
臣窃以《易》著坤柔,同称于地道;
《礼》存阴教,元定于母仪。
若乃祐圣治于历年,推仁心于新政,本朝独盛,前古未闻。
恭惟皇太后陛下德厚承天,功高与子。
进贤更化,权纲夙赞于先皇;
凭几导言,保佑尤勤于嗣圣。
已定宅宗之位,亟彰镂玉之文。
迈古今之上仪,接祖宗之旧制。
臣叨联扈从,阻奉祠官
尚与远人,被江汉人伦之化;
幸生今日,见国家母道之尊。
加谥追尊改主重题议 唐 · 杨发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五十九
臣等伏寻旧典。栗主升祔之后。
在礼无改造之文。亦无重加尊谥改题神主之例
求之旷古。夐无其文。
周加太王王季文王之谥。但以德合王周。
遂加王号。未闻改谥易主
且文物大备。礼法可称。
最在两汉。并无其事。
光武中兴都洛阳。遣大司马邓禹入关。
奉高祖以下十一帝后神主。祔洛阳宗庙。
盖神主不合新造故也。自魏晋迄于周隋。
虽代有放恣之君。亦有知礼讲学之士。
不闻加谥追尊。改主重题。
书之史策。可以覆视。
今议者惟引东晋重造郑太后神主事为證。伏以郑太后琅琊王妃。
薨后已祔琅琊邸庙。其后母以子贵。
将升祔太庙。贺循请重造新主。
改题皇后之号。备礼告祔。
当时用之。伏以诸侯庙主。
与天子庙主。长短不同。
若以王妃八寸之主。上配至极。
礼似不同。时谄神贪君之私。
用此谬礼。改造神主。
比量晋事。义绝非宜。
宣懿穆宗之后。实武宗之母。
母以子之贵。已祔别庙。
正为得礼。飨荐无亏。
今若从祀至尊。题主称为太后
因子正得其宜。今若别造新主。
题去太字。即是穆宗上仙之后。
臣下追致作殡之礼。渎乱正经。
实惊有识。臣当时并列朝行。
实知谬戾。以汉律擅论宗庙者。
以大不敬论。又其时无诏下议。
默塞不敢出言。今又欲重用东晋谬礼。
秽媟圣朝大典。猥蒙下问。
敢不尽言。臣谨按国朝前例。
甚有明文。武德元年五月
备法驾于长安通义里旧庙。奉迎宣简公懿王景皇帝神主。
升祔太庙。既言于旧庙奉迎。
足明必奉旧主。其加谥追尊之礼
自古本无其事。自则天太后摄政之后累有之。
自此之后。数用其礼。
历检国史。并无改造重题之文。
若故事有之。无不书于简册。
臣等愚见。宜但告新谥于庙
而止其重题改造之文。开元初
太常卿韦绦高宗武后神主云天后圣帝武氏。奏请削去天后圣帝之号。
别题云则天顺圣皇后武氏。诏从之。
即不知其时削旧题耶。重造主耶。
亦不知用何代典礼。礼之疑者。
决在宸衷。以臣所见。
但以新谥宝册告陵庙。正得其宜。
改造重题。恐乖礼意。
礼部侍郎谢皇太后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昌谷集》卷四
戎部空餐,佐五兵而有愧;
秩宗清选,典三礼以何能?
官联虽似于递迁,士论实知其峻陟。
得踰所望,感极难名。
伏念臣起自渔樵,进陪表著。
初无学术,论思禁路之间;
徒以朴忠,扈从属车之末。
告朔仅踰于七八,拜恩已至于再三。
秉史笔则未决是非,辅圣学则徒知诵说。
日窘负薪之疾,倚药为生;
浪居持橐之联,取禾而食。
议定乞身之计,惭无报国之功。
言未吐于忱情,心已形于梦寐。
夙夜寅清之责,当属名儒;
兼神人上下之权,实非冗职。
选用必求于人望,叨踰岂但于身荣。
邮传风行,宸恩天覆。
兹盖伏遇皇太后陛下体《坤》用六,如《晋》接三。
知臣下勤劳,已报《二南》之化;
当国家閒暇,兼收一得之愚。
改弦声爨下之焦,施色饰沟中之断。
偶留馀韵,终借末光。
臣敢不感此逢时,心乎体国?
观会通而行典礼,体首出于飞龙;
志俶傥而精权奇,愿智专于老马。
侍读谢皇太后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昌谷集》卷四
典武班行,未见论思之益;
执经帷幄,本无诵说之能。
惊异数之沓来,抚微躬而增愧。
臣奋身场屋,脱迹山林。
初读父书,早已失过庭之训;
稍亲师席,久而非入室之科。
辛勤粗服于官常,展转偶逃于吏议。
领铜符而出守,当风尘俶扰之时;
持玉节以观风,适边徼陆梁之际。
亟受先皇之眷,误膺元帅之谋。
拜恩累玷于丝纶,投老久安于香火。
忽被持之召,俾列夏官
曾何秉笔之长,更兼史馆
又进迩英之读,益增儒者之荣。
退省其愚,若为可称?
兹盖伏遇皇太后陛下功施社稷,德协天人。
辅佐求贤,始著坤元之厚;
帘帷决事,已重离丽之明。
方轻视于崇高,尚曲成于造化。
深培圣学,用及臣愚。
臣敢不博采多闻,益温旧习?
咏歌《周雅》,体太姒之徽音;
反复《商书》,广高宗之时敏。
兵部侍郎上殿劄子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三、《昌谷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九
臣闻自古人主即位之初,善献言者必以讲学为首称。
人主挺生圣哲,受天明命,一日万几,已足以厌服四海,而犹区区焉习诸生之业,其故何也?
盖惟有圣人之资者,而后宜于学;
有圣人之位者,尤当急于学。
宜于学者事半而功倍,固不与常人等;
急于学者身修而天下治,固不以常情论。
此尧以圣神文武之德,舜以浚哲文明之德,犹孜孜于学。
在圣性有益而无损,在后世有归美而无窃议。
仰惟皇帝陛下以天纵之圣,嗣承大宝,皇太后陛下以母仪之重,保佑圣躬,皆将守家法以正本朝,履谦德以光史牒,则讲学之素固已切切乎皇帝陛下之心,而讲学之劝固已纚纚乎皇太后陛下之言矣。
臣以山林疏逖之踪,受先皇不遗微小之察,脱迹州县,缀名近列,攀乌号而莫及,际飞龙之首出,误蒙迅召,峻陟贰卿,宜必有千虑一得,有补于圣世者。
窃惟经世之学与书生科举之习不得而同,经筵之学与家塾党庠之体亦大有异。
盖缀缉陈言,取务时好,此书生科举之习也。
人主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得其道则贤智合谋,失其理则邪佞伺隙,故经世之学宜不与书生科举之习相似。
端拜以求师,合志以取友,此家塾党庠之体也。
分番直以侍经幄,候玉色以进箴规,言于造膝者每患于匆遽,书之简册者犹难于探讨,经筵之学视家塾党庠者相去远矣。
臣愿陛下以讲学为素心,视讲学为日用。
经筵未御则必清心涤虑以求有益,及经筵既御则必切问近思以归至当。
即古人之行事,验今日之立政。
议论不徒详,必深切于世务;
意向不徒美,必有关于国脉。
语体必及于用,谨始必图其终。
出则与大臣评之,若尽若未尽;
入则以圣贤證之,若合若不合。
口耳所传,皆为售用。
以此致尧舜之治,虽不中,不远矣。
然而人主之好儒学,尤当以近似之害正为虑。
尊正大而黜纤巧,信忠贤而远邪柔,则近习不得以乘间,假伪不得以乱真。
其机甚微,其利害甚切也。
中兴自高宗皇帝以来,世传圣学,孜孜亹亹,不废閒燕;
炜炜煌煌,明并日月。
张说、陈源、曾觌之流尚以粗习笔墨,欲为王伾、叔文辈,窃弄权柄,威福在己,乃自谓儒者事业不过如此。
鄙薄贤俊,轻侮简册,以至治道之所当论,圣经之所当讲,逊志详说则以为徒乱人意,为鬼为蜮,足以稔贤士大夫之害。
甚至显执国政,谋动干戈,涓涓不戒,终至横流。
非累圣知其奸伪而终远之,其为害可胜既哉!
此又屋漏暗室之微,浸润肤受之端,内廷之所就将,燕閒之所践履,关于讲学者甚切,不可不察。
惟陛下留神,取进止。
应诏言灾异疏淳祐六年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九
臣伏睹淳祐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诏书,以六年正月辛卯朔太阳交蚀,应中外百职及学校、草茅之士,悉令指陈得失,凡可以消弭咎眚,导迎善气,各悉心以告者。
臣猥以虚庸,蒙恩丞郡,诏旨所及,敢不罄竭其愚忠?
陛下自临莅以来,德泽屡下,和气充塞,四海九州,罔不丰稔,天心人意,若合符节,固宜乖气异象消伏不作。
乃月正元日,日食辛卯,咎徵之来,其异如此。
岁在丙午,则古今之否运也。
时方孟春则阳气之始施也。
月纪建寅则阳爻之交泰也。
三朝,则受朔之元辰也。
而日月交蚀于方晡之时。
以一日言之,日为阳,夜为阴;
以四方言之,东南为阳,西北为阴;
以人事推之,君为阳,臣为阴,夫为阳,妇为阴,德为阳,兵为阴,君子为阳,小人为阴。
今支干会于南离之方,其蚀在申,其缠在女,此臣亢乎君、妇敌乎夫、小人加君子之徵也。
而尊者尤恶之。
臣尝读史,至汉之季世,见其灾异狎至,未尝不痛恨于一时之诸君也。
正月己酉朔,日有食之,成帝元延元年也。
是岁禄去公室,政在元舅,王凤大司马大将军尚书事,崇、谭、音、商相继为政,其气焰足以蔽蒙三光。
日之所为蚀者,此也。
谷永大儒,涉三七之节纪,直百六之灾阨,乘三难之际会,目睹巨异,意必有殊尤绝异之论,警动上心,以杀其势。
今观其疏,不过曰皇后贵妾专宠也,不过曰中黄门后庭骄恣狂悖也,又不过曰北宫苑囿将有夏、崔之乱也,诸夏下土将有樊、苏之变也。
其言迂缓不切,有所附会,而于窃权之王氏,乃无一言及之。
史臣书曰「专攻上身」,盖讥之也。
正月辛丑朔,日有食之,哀帝元寿元年也。
是时傅商、郑业以外亲忝封邑,孙宠、息夫躬以奸辩宠侯封,董贤以令色谀言蒙赐予,五侯骄蹇,权震内外,其烜赫足以掩翳阳刚。
日之所为蚀者,此也。
鲍宣儒生,当父亏明、母震动、子讹言之时,目睹大异,忠愤所激,思欲一吐胸中之郁抑,以救当时之失。
今考其书,曰深内自责,避正殿也,曰举直言,求过失也,曰罢退外亲及旁仄素餐之人也,曰何武、师丹、孔光、彭可大委任也。
其言鲠亮明切,无所顾忌,而于贵幸之董贤深嫉焉。
史臣赞曰「守死善道」,盖嘉之也。
夫灾由天降,变不虚生。
成、哀,汉季世之君也,故当时封章、后世录实,语多及于灾异。
盖谓其睹灾异而不戒,是以为汉季世之君也。
今日咎异之来,则与汉季世之君相符矣。
政事之失,则与汉季世之君无异矣。
女宠之盛,则与汉季世之君髣髴矣。
权奸接迹,党与骈肩,则视汉季世之君有加矣。
而陛下遇灾而惧,引咎责己,导谏敷恩,则岂肯甘心于汉季世二君之下风哉。
嘉熙间待罪史馆,与闻讨论之事,尝因轮对,以大臣不公不和六事为陛下告。
陛下不以臣卑鄙,亟赐俞奖。
是陛下待微臣之恩深且厚也。
有君如此,谁忍负之?
世傥有重于言,以讳为解,兹为自诬,且诬吾君。
皇天后土,昭布森列,臣罪莫逃。
幸因明诏之及,列为十二条以献。
陛下心志所期,不敢妄自菲薄,效谷永阿媚时好,以羞当世之士。
惟深思熟虑,空臆尽言,得从鲍宣游于地下,则愚臣之愿也。
其一曰一敬心以澄治原。
心者,天也。
上古圣人继天立极,惟用力于性命之原,以酬酢天下之万变。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尧之所以授舜,舜之所以授禹也。
发于声色臭味之气者,人心也。
根于仁义礼智之性者,道心也。
平居暇日庄敬自持,察一念之所从起,求所以治之,则清明纯一,无少间断。
以之对越天地者此心也,以之钦承祖宗者此心也,以之临朝见群臣者此心也,以之经筵对儒生者此心也,以之接嫔御貂珰者亦此心也。
所遇虽不同,而所以为敬者未尝不一也。
平居暇日,矜肆诞忽,不能察一念之所从起,求所以治之,则胶扰纷杂,物欲滋长,接嫔御貂珰之时不能如经筵对儒生之时矣,经筵对儒生之时不能如临朝见群臣之时矣,临朝见群臣之时又不能如对天地、见祖宗之时矣。
所接既异,而所以为敬亦随而转移也。
此无他,敬肆之分也。
汉元帝临朝之暇,亲近儒生,可谓敬矣。
及退而处宫庭,则鼓琴瑟、吹洞箫自度曲,已为侍中所窥。
此敬肆之见于一日者也。
唐玄宗即位之初,延礼文儒,可谓勤矣。
天宝末年,溺于燕安,女子小人内外交煽,旋为开元之累。
此敬肆之见于终身者也。
方二君之耽乐也,自谓深宫之中,世无得而知者,故自肆而不反。
不知宫庭屋漏,显如日月之照临;
女子宦官,凛如蛇虺之在侧,未有隐而不彰,久而不变者也。
陛下性资超卓,学问缉熙,固非汉唐二君所跂及。
然对越钦承之时如此,而宫闱燕閒之时则如彼也;
临朝亲儒之时如此,而嫔御媟狎之时则又如彼也。
发之于心术念虑之微,而形之于四方万里之远。
臣愿陛下念祖宗创业之艰,思一身之关系甚重,监二君燕安之失,退朝无事,延访名儒,夜直禁中,不时召对。
貂珰之干请者却之,嫔妃之御见者疏之,使纷华盛丽不足以为吾之惑,奇技淫巧不足以为吾之害,则中外一致,旦夕一心,终始一节。
陛下所谓犹有愧者,将仰不愧而俯不怍矣,天怒宁有不回者乎?
其二曰清政本以重相权。
臣闻冢宰者,首六卿而统百官,天子之相也。
冢宰无职,六卿则分职矣。
冢宰论道,六卿则行道矣。
六卿异曹,百官异职,管摄之使皆归于一,非宰相事耶?
所以管摄之者,非每事而控制之也。
自百而归之六,自六而归之一,所操者至简也。
国朝仿周制,改仆射丞相,而沿唐旧制。
宰相下侵六曹之职,而三省始多事。
检正都司之置,而三省愈多事。
合二者而六曹轻矣。
且以吏、户两曹言之。
吏部掌天下之选事也,而部阙尽归于堂,堂阙不下于部,参选者不之吏部而之省府,日力困于应酬,工夫困于位置。
国家大事姑置不问,而周旋亲故,酬酢人情之念憧憧往来,未免少分经体赞元之功,铨曹要地,反成虚设。
吏部之权轻,尚书之职废,而中书之务所以不清也。
户部司天下之财赋者也,然国用房盐之财,斡于宰相而不斡于户部,朝廷之上,所商者盐筴,所括者田契,所问者钱谷,甚非古人置相之义。
呜呼!
版曹所掌,朝廷之财也,国用所掌,亦朝廷之财也。
均为朝廷之财,何至自相区别,困于多事耶?
户部之权轻,尚书之职废,而中书之务所以不清也。
其他四曹,大抵皆尔。
推原所自,非始于开禧嘉定间耶?
然近岁中书之务愈致纷杂而不清者,则惟宰相之故也。
前日之相,机智足以济其奸雄,而处心积虑,专以收揽事权、张大声势为能事,往往下行六曹之细务,或遗天下之大机。
检正都司颇多觇伺相意,模棱两端,以听所择。
其或禀承面命,犹云合与不合送部勘当。
万一事有可行,亦云有似此的例。
部中不敢明白指定,宰旅不敢订说必行。
是以近者累月,远者年岁,率多迂回,故作阻难,而中书之务如猬毛之纷矣。
近日之相精神不足以牢笼机务,而心之所存,亦欲自作聪明,独运谟略。
意或未顺,则托病以济之。
事或未周,则拱默以须之。
经旬动月,历岁跨年,不能裁决一事。
监司帅守则类多摄官侍从论思则亦皆旷职。
极而至于国家急务、守禦大计,一切付之浮沉诞谩之场。
检正都司往往徒自怅叹,虽欲启拟,厥道无繇。
于是滞事猥多,而中书之务如治丝而棼之矣。
此日之所为蚀也。
欲弭天变,其惟清中书之务乎。
然臣所谓清者,非直付之于无所事也。
六卿各率其六十之属,以倡九州之牧。
所谓送部勘当者,则令据事指定,不必缭绕,更听朝廷指挥
检正都司各赞其长,以检柅三省之务。
所谓欲笔者,不必逢迎相意,多为沮格之辞。
宰相者总其枢机于上,勿自眩其志而忘要道之执,勿徒详于小而遗远大之计。
体统正而内外各得其职,规模远而大小各得其宜,则自天官以下,无非宰相之事,而弊倖去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三曰别邪正以清流品。
致治之要,在于辨群臣之邪正。
二者常不相容,君子指小人为邪,小人指君子为邪。
自昔尧舜,已有知人之难,而孔子亦有听言观行之戒,则辨之诚难矣。
陛下自临御以来以至于今,国论凡几变矣,进贤退不肖,不知其几矣。
然比年以来,混淆而不知区别之方,冗杂而不见纯一之效,阴阳之證莫辨,是非之心不明。
以为众贤萃耶,则位文昌者屡辞旌聘之招,班从橐者不愿旌麾之拥。
或扼于干方,或扼于秉麾,或扼于閒散,或扼于倅贰,或扼于小官,皆贤者也。
以为任用当耶,则琐碎戚畹,或玷节阃,骄豪贵阀,或参畿辅。
心权奸者阴肆含沙,迹贵幸者显媒人爵。
或倚赖属籍之近,翱翔半刺而贻害于一州;
或夤缘邸第之亲,侵夺民产而流毒于数路。
或观觇窥伺,或模棱含糊,或反覆变诈,皆庸人也。
甚至恶毒流行,善类沦没。
五年正月谏臣死,而昔日之谏臣自若也。
五月丞相死,而昔日之丞相自若也。
六月给舍死,而昔日之给舍自若也。
自谏臣之死也,而伏蒲论事之地几鉴之亡矣。
丞相之亡也,而论道经邦之地几栋之挠矣。
给舍之死也,而涂归缴驳之地几玉之燬矣。
呜呼!
司马光、邹浩、陈瓘、刘安世诸贤人沦亡殆尽无遗,中原之祸起。
君子之消,小人之长,而世道之屯厄常随之,其所关系盖不轻如此。
此日之所为蚀也。
然则欲天怒者,其有大于别贤否乎?
臣观陛下清其天君,持其定见,以为进退人才之本。
有才矣,必参以德而用之,不可徒取其才也。
有德矣,必观其行事而用之,不可徒取其德也。
才有刚柔,必柔济刚,刚济柔,而后无偏弊。
才有长短,必取其长,舍其短,而后无弃材。
使凡得罪名教之人不足以惑陛下清明之听,诡谲变诈之士不足以挠陛下坚凝之心,则贤否别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四曰罢女谒以肃宫闱
女子之祸于人也甚矣。
古今淫泆之主,溺于衽席之爱,自谓穷天下之乐不足以喻其适,而不知祸胎乱萌已伏于闺阃之中。
陛下仪刑家人,中宫上俪宸极,可谓无险诐干谒之私矣。
然嫔妃矜宠,眩惑聪明,女觋恃权,交通关节,无藉之权奸主之以安其身,亡耻之士大夫主之以媒其进,无赖之党与主之以张其势,金钱贿赂,飞越中都,馈献苞苴,直通中禁,遂使外人指某事内土库输送矣,某事白鹤观脩造矣。
禁卫所以备不虞也,一男子之妄,有所凭藉,则通行而无碍。
或以陛下燕閒之嚬笑泄于外,则虽昌言而不以为怪;
或以女觋诡秘之踪迹泄于内,则虽微词而必致于辟。
大臣不敢遏绝而敢逢迎,不敢正救而敢鼓舞,乌得谓之无罪?
此日之所为蚀也。
天怒,其有大于罢女谒之干请乎?
臣愿陛下以社稷为念,谨宫掖出入之防,严非类混淆之禁,使伺间而干进者恐怖而不敢前,乘机而侥觊者退缩而不敢进。
宫省既清,浮言自息。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五曰斥权奸以绝祸本。
人君所恃以立国者,人材而已。
然自古奸臣欲盗其君之国,非挟宫闱之助,合左右之交,则不能独为。
寒浞之相羿也,行媚于内而施赂于外。
王莽之相汉也,媚事太后,下至旁侧长御,内外盘结,无一发其奸者,然后可以愚弄上下而甘心焉。
自昔权奸篡人之国,非专兵甲之柄,拥财利之权,则不能以为。
曹操之辅汉,以讨贼为辞,而拥兵自卫。
杨国忠之相唐,身调兵食而任其恶。
兵财既专,权势益重,然后可以劫取神器而恣意焉。
是举也,前日之相实似之。
自古大臣欲专其国,非以朋党之论陷害正人,则不能以自专。
故弘、恭以萧望之为党而杀望之李宗闵李德裕为党而疏德裕
自昔小人欲固其宠位,非窥伺迎合,厚自封植,则不能以有为。
李林甫口蜜腹剑,蔽欺聪明,善养君欲。
李义笑中有刀,诸子卖官市狱,门如沸汤。
是举也,近日之相实似之。
前日之相以公议之所不容,屈伏海滨,阳致其仕而阴赂宠倖,为他日复用之阶;
阳处块苫而阴结宫府,为他日窃权之地。
近日之相以不智不勇之身而横塞要涂,以钟鸣漏尽之资而控抟富贵,阳为病倦而阴张虚气,以示其据鞍矍铄之能;
阳为推毂而阴怀疑心,以遂其从旁下石之计。
天下之人皆知,而陛下独堕其计中而不知,则其蒙蔽必有甚工且密者。
此日之所为蚀也。
天怒,其有大于斥权奸乎?
今权奸斥矣,而根苗犹未绝也。
臣愿陛下昭大智以烛天下之微,奋大勇以决天下之事,勿以儒效为迂阔,而复思小人之有才;
勿以直道为咈逆,而复善旧人之多智,使交结左右者其计不得行,而徘徊讲筵者其谮不得逞,如是则朝廷清明,祸本杜绝,而中外大小之臣坚一心,以事陛下,而无复后忧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六曰通言路以来敢言。
昔者圣人之制治也,设敢谏之鼓,立诽谤之木,近臣进规,大夫进谋,公卿纳诲,瞽史垂教,庶人议,刍荛询,耆艾脩之,而后王斟酌焉。
逮及我朝,宰辅之宣召则有言,侍从之论思则有言,进故事则有言,翰苑之夜对则有言,二史之直前则有言,群臣之内引则有言,百官之轮对则有言,监司帅守之见辞则有言。
以至三馆之囊封,小臣之特引,臣民之扣匦,三学之伏阙,外臣之附驿,京局之发马递铺,则又皆有言。
比年以来,为大臣者背公营私,崇恶骋怨,惟恐人之议己,思欲以钳天下之舌,告讦察伺,无所不至。
不肖,咸谓言出于口,祸及其身,往往畏避谨嘿,自同寒蝉。
甚至自隔对班,不肯有言。
藉令有言,又皆掇拾细故,徒应故事,不足以裨主听而慰人望也。
时政之阙失,生民之弊病,赏罚之僭滥,狱讼之冤抑,疆事之危急,率皆壅于上闻。
其间岂无尽忠协谋,存爱君之心,负济时之略,明于国家之大体,通于人事之古今者?
徒以防禁之厉,隔绝之严,虽有言不得上达也。
陛下更化以来,宰执有条对,经筵有密启,三学草茅有清议,可谓言路不壅塞矣。
然而议论徒多,施行绝少;
调护弥缝之意重,而决裂奋迅之意轻;
壅遏沮坏之道胜,而施设云为之道微。
天子曰某言常谈也,某事常事也,宰相曰某言过当也,某事风闻也。
导人使谏而拒谏弥深,下诏求言而讳言滋甚。
言者听其自言,未尝以不当于事为忤;
行者听其自行,未尝以不合于言为拘。
遂使至当之言,徒为无益之具,咎异沓至,其必由斯。
今求言之意非不美矣,然昔者所进,未之能行,今而有求,又恐非实,其于言路之通塞,关系匪轻。
臣愚愿陛下当谋谟并进之时,留神省览,宣付大臣,俾之分阅,擢其可用,显奏施行。
勿以忌讳为拘,则忠臣出;
勿以文采为尚,则至计行。
勿以与庙堂异议而去之,则谋谟皆合于公论,而陛下诚于听言之意暴白于天下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七曰明风宪以肃纪纲。
给舍台谏,国家之元气也。
元气充则四肢实而寿命长,元气亏则四肢竭而寿命短,其可畏也。
乃者权臣柄国,专用私人,方其权之未固,则一时声望之士不为所嗾者,率排斥而无遗,及其权之既固,则一时修饰之士意向小异者,即击去而不贷。
情有未通,则倚腹心以示意向,而腹心者因得以行其私。
事或未悉,则假简椠以导委曲,而简椠亦有时而漏露。
仁人君子误污丹书,无辜之民或遭簿录。
循至于今,未及湔祓。
虽以诏令之恳切,不免画饼之疗饥。
是信任诚误矣。
然今日之台谏,敢于排奸雄而论宰相给舍敢于缴权倖而拂贵游,监司帅守敢于抨戚里而排勋阅,虽使祖宗盛时,亦不过如此。
陛下以祖宗为法,则当施行其言,以养其敢言之气。
今以所闻参之,则言者愈激而听者愈缓,论者愈多而行者愈寡,乃有大不然者。
古者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
今封章束阁,半堕渺茫,天使沓来,徒劳宣谕矣。
古者论及庙堂,则宰相待罪。
今议政事则敢于争辩,去人才则旋即录用矣。
古者论及左右,则贵戚敛手。
外台逐之而宰相收之,台谏谁何之而陛下调护之,不以除授为非,不以弹击为是,而戚畹愈无忌惮矣。
吾君吾相,何示天下以不广如此耶?
夫言者之尽言,非为一身计也。
向也为权奸之所嗾,虽咈陛下之意,而陛下不敢不行,今也为大臣之所恶,虽合陛下之意,而陛下亦不敢遽行。
是陛下之畏宰相,无间于初终,而宰相之玩台谏,亦无异于今昔矣。
此咎异之来,有甚于昔也。
陛下而以风宪为念,则凡给舍台谏之有言,皆当见之施行,以示公天下之心。
勿以专攻上身为常事,而不加修省
勿以论及大臣为沽名,而委曲回护;
勿以事关贵戚为讦直,而缓于施行,则风宪明而纪纲肃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八曰宽繇役以收人心。
夫民心得然后可以固邦本,邦本固然后可以保天下。
人君所以奄有神器,传之无穷者,岂有他哉,知爱民而已。
恭惟国家祖宗德泽至深至厚,累圣相继,莫不以爱民为本。
陛下嗣守丕图,亦莫不以爱民为先务,下宽大之诏,敷旷荡之泽,所以奉承祖宗爱养元元之意,可谓切至。
然自用兵以来,狝薙而斲丧之者,非可以一端尽矣。
春冬钞袭而困三边之民,清野徒治而困两淮之民,浮盐和籴而困江浙之民,盐丁出没而困闽广之民,军用需索而困荆湖之民,敌溃迭作而困川蜀之民,盗贼横行而困沿海之民。
加以贪夫暴吏不体上意,侵渔蠹蚀,靡所不至。
血其齿牙,以民为牺牲;
增和籴之入,以供羡馀
取田租之赢,以丰囊橐;
假挨究之名,以增赋敛;
严榷酤之令,以伐和气;
长告讦之风,以供估籍;
派摊赖之目,以偿逋欠;
厚军需之储,以肆科抑。
旱魃为虐,则缩检踏之数,吝于蠲租;
水灾掩至,则沽抄劄之名,而讱于发廪。
索绵帛于方桑蚕之候,追米斛于未秋收以前。
拘监未已,械系随之。
急刻未已,刑狱随之。
号令严峻而必行,奸胥夤缘而为利。
苞苴既厚,宠赂又滋,以贪婪之心,行暴横之政,以星火之令,速疲残之民。
馀息之民,仅仅如缕,而笞箠缧系,殆无虚时。
愁叹之声,闾里相接,强悍者散为攘窃,懦愞者倏致流离。
重以饥寒,朝不谋夕。
呜呼!
上天何用更生此,使为旱魃,以隔陛下之雨露,使为蟊贼,以食生民之根叶?
此而不除,陛下之赤子未得安枕而卧也,岂曰国家固民以宁邦本之本指哉?
此灾异之所以来也。
陛下而以爱民为心,则宜申饬有司,凡中外蠹国害民之政,一切除去,凡弓张未弛之政,一切罢行。
勿以民怨为可忽,勿以民力为可穷,深究祖宗被螫断手足以全大体之,时取其无状者一二人,中出手笔,特行处分,使如雷霆,忽然在其侧,且使天下皆知诚出圣意之所丁宁,不以诏令为虚文,则实惠及民,有可以为祈天永命之地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九曰劳还役以一士心。
古者戍役,两期而还。
其出戍之时,则采薇以食而念归期之远也。
然所以使我舍室家而不遑启处,载饥渴而至于伤悲者,非上之人固为是以苦我,直以有所不得已而然耳。
故出师则歌《采薇》以勉之,其还归则歌《出车》、《杕杜》以劳之。
先王盖以己之心为人之心,故能曲尽其情,使民忘其死,以忠其上也。
先儒程颐谓毒民不由其上,则人怀敌忾之心是也。
我国家自有敌难,兵不解甲者垂二十年矣。
始也宿师于襄汉,今襄汉入于敌,而退守荆湖之北矣。
始也宿师于三关,今三关入于敌,而退守堂奥之地矣。
始也羁縻宜邕,今宜邕警于敌,而严守桂林之地矣。
始也聚兵山东,今山东归于敌,而分涟水海道之地矣。
敌人无岁而不入,则边备无岁而不严。
边备无岁而不严,则中国无岁而不劳。
吾之所以待之者,固不可以数入为常而怠于戍守,亦不可以久戍为劳而忘于抚循也。
今上而朝廷,下而将帅,以敌为常矣,以敌为技止此矣。
夫以敌为常,则玩心生;
以敌为技止此,则忽心生。
合玩与忽,而暇以戍役为劳苦乎?
故边鄙之间,有功而上不见知,有劳而下不知恤,此灾异之所以来也。
陛下而有意乎此,则宜申饬有司,严戒将帅,察其劳苦忧伤之情,悯其贫窭凄凉之实,番休以时,役使有则,勿以微劳为不足念,而有功必赏;
勿以小校为不足问,而有忧必恤,则竭力效死而无还心矣。
天怒其有不回者乎?
其十曰谨刑罚以召和气。
舜之命官,先播谷以敷教,而后极于刑。
盖有以益其民之身,又有以善其民之心。
不获已制刑焉,而刑之所施,又必察其情,当其罪,是亦惟刑之恤之意也。
《周官》大司徒以八刑纠民在三物以教之后,而其所纠有不孝、不睦、不姻、不弟、不任、不恤、造言、乱民而已。
所谓刑者,祗所以教之也。
其仁爱忠厚之至,上自有虞成康之世,刑措不用,几四十年。
此所谓置天下于仁义者也。
今之任廷尉者,不以人命为心,司天牧者,不以民庸为念,为士师者,不以弼教为事,是其心术念虑匪惟货惟内,则讫富讫威也。
匪指道以明,则鍜鍊以成也。
游辞两造而遁情,析律二端而舞巧。
或上下以知术相驭,或彼此以文法相
锥刀之末而尽争,犴狴之淹而弗悔。
民无所措其手足,国无所庇其本根。
闻明五刑矣,未闻正四凶之罪以服天下也。
闻黜四赃矣,未闻刑不孝之人以励风俗也。
上之人不以善道待天下,故风化所被,刑狱滋章,一岁之内,子弟杀父兄者十之二三,妻杀夫者十之四五,幼淩长者十之六七,下淩上者十之八九。
人道绝灭,天理不容。
怨毒充盈,上干和气,刑狱滥矣,日何为而不蚀乎?
臣愿陛下以尧舜为心,以成周为法,罔兼庶狱,明清单辞,道上之德意志虑而达之民,悉民之险阻艰难而复其上,春生秋杀,一出无心,刑后德先,哀矜勿喜。
如是则泰和之风、忠厚之俗沉涵渐渍,入人之深,而天怒可矣。
其十一曰广仁恩以安遗黎。
外患之祸,自古有之,祸患之烈,未有如今日也。
曩者蜀首被害,淮襄次之。
今又转而南侵,且惊尘游骑,遍于东西南北之境矣。
夷城削险,糜烂生民,无贵无贱,骈首就戮。
荒烟冻雨,冥漠无归,结为妖氛,激为厉气,沉为滞魄,散为游魂,往往鬼哭天阴,则闻此死者之衔冤也。
摧残馀黎,幸免屠戮,窜伏山谷,奔走道涂,流澌既竭,生理复空,蒙袂辑屦,待哺嗷嗷。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或捽人脔尸,或易子咬骨,或兄弟之血前后溅野草,或夫夫妇妇更相为鲸鲵。
齐魂为燕氛,赵骨化魏土,悽痛之声入金石、出弦匏,闻之者悄蹙酸屑,痛不自禁。
此生者之所遭也。
呜呼!
均为王土也,何彼土之乐而吾土之愁也?
均为赤子也,何彼民之幸而此民之重不幸也?
上焉者听民之自生自死而不知恤,下焉者听民之或去或来而不知救,为民父母,而恝无情耶?
流离如此,日何为而不蚀乎?
臣愿陛下念死者之无辜,而求所以慰安之;
忧生者之无依,而求所以安乐之。
其安土重迁者,则申饬监司帅守,复其繇役,免其租赋。
其转徙流离者,则专置一使,以任其事。
廪有馀,则倾囷倒廪,以纾其目前之急。
官有闲田,则给牛种,以救其终身之苦。
壮者藉以充守禦之兵,弱者藉以备使令之役。
或分其势而不使之结连,或涣其群而不使之为乱。
如此则淮襄秦蜀之民复得苏息,为陛下保境土,为陛下迓续天休,而祸乱弭、灾异消矣。
其十二曰宽盐筴以裕财用。
《易》曰:「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
是为天下者以为本,不以利为本,以为利,不以利为利也。
曰正云者,非蓄于乎?
大学》曰:「长国家而务财用,必自小人始」。
且理财者,以君子为的,不以小人为的,以君子为利,不以小人为利也。
曰务云者,非喻于利乎?
蓄于,则功利之说不足以蚀人主之心;
喻于利,则富强之术反足以召天下之乱。
有天下者,其亦知所审哉。
国家岁用至广,两税之外,仰给于盐鹾者为多。
祖宗相承,朝夕计虑,与夫贤臣谋士补葺阙遗,纤悉备具,著在令甲,皆可以经久垂远而无弊。
故商贾输金于官,谓之入纳。
及其请盐于煮海之场,则待次之期有远有近。
幸而及期,则泉货流通。
万一法令或有少变,则本已消折,尚何子利之可冀乎?
比者朝廷规求近效,昧忽远图,凡盐筴之利,自一孔以上,官司斡运,或谓之国用房盐,或谓之相府盐,无非自利权,大抵下同商贾,与民争利,至析秋毫,气燄炎炎迫人,商贾往往积怨。
已入纳者折阅无馀,未入纳者逡巡改业。
所贵乎盐筴之流通者,以商人入纳之数为之赢亏也。
今商贾之赀用渐竭,既无以为贩卖之资,而朝廷之子本不继,又无以为斡旋之用,则是煮海者无策可措,而停塌者无货可居。
虽压之朝廷之势,加之以刑戮之威,而本之则无,其何以责盐筴之登衍哉?
此货盐之害也。
浮盐即归朝廷,漕台专任变卖,盐未至场,则兵将为欺,夹和灰土。
盐既至场,则官司为欺,抑售高价。
暨至发泄,则富户为欺,卖弄斤两。
蚩蚩之民,展转受害。
中间朝廷虽有三分七分发卖之文,然商贾终于疑惑,岂肯公肆贸迁?
间有商贩之人,多为官司所抑,坐淹岁月,发泄未能。
若谓权可以为籴本之储,则籴本不专仰是也。
若谓多积可以为国家之利,则往往分散而入于私用也。
若谓三分不足以病商贾,则商贾之势竟难与官司为敌也。
若谓变卖不足以病民,则高大之直百姓不乐于与官为市也。
此卖盐之害也。
呜呼!
民吾民也,商贾亦吾民也,岂有为民父母,坐视其流离颠沛而不恤也哉?
臣愿陛下特降睿旨,遵守祖宗之旧法,申严前后之指挥,釐革见行之条贯,使行旅流通,邦储丰衍,以副陛下蓄为富之意,则二弊自革。
以此而消灾弭变,曷为而不可?
其他脉络之或间断,节指之不相应者,未易殚述。
此十数条者,乃陛下之所咨访于臣民者,诚有关于治体之污隆、气脉之盛衰也。
陛下岂不知屋漏之至严,而未能专一于敬心;
岂不知万机之丛脞,而未能肃清于政本;
岂不知流品之当清,而未能公平于好恶;
岂不知女谒之干进,而未能勇制于情欲;
岂不知权奸之为害,而未能遏绝其萌芽;
不知言路之当通,而未能疏涤其壅滞;
岂不知信任之当谨,而未能致察于贤否;
岂不知徭役之当宽,而未能禁戢于贪暴;
岂不知士心之当固,而未能抚恤其忧劳;
岂不知狱讼之至繁,而未能深察其情实;
岂不知边民之流离,而未能大布于恩泽;
岂不知盐筴之病民,而未能一洗于功利。
凡皆志虑之因循,率为圣政之疵累。
意者天心仁爱人君,不容不以是为陛下告乎。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而日蚀者二十有六。
西汉二百一十二年,而日蚀者五十有二。
唐二百八十九年,而日蚀者九十有三。
未有如今日之蚀也。
岂可以寻常之变待之乎?
陛下倘不以为寻常,必穆然而思曰:夏正谨始,朔旦纪元。
天令方新,朝纲甫肃。
离明赫赫,遽尔翳蒙。
得无阳刚元德有间断欤?
得无君道仁政有亏阙欤?
而愚臣区区之意,则以为国本者,国脉之所关;
国是者,国势之攸系。
而陛下未及有所咨访。
岂圣心固有定论,不待臣民之论列耶?
抑亦畏人多言,而阙然其问也?
然此大事也,岂容置而不问?
盖国本早定,则天下之人望有所归,而奸权不敢有睥睨汉鼎之心。
国论不凝,则万世之基图无所属,而豪杰或有轻视宗祧之意。
故臣愿陛下深入思虑,早定国计,坚凝国论,正以此也。
陛下春秋四十有三矣,即位亦二十有三年矣,阅天下之义理不为不多矣。
乃者中外小大之臣,不避斧钺之诛,每有论奏,必以宗社大计为言。
陛下建学于内,博采精择,似亦有意乎此矣。
然圣意犹豫,未即裁决,此臣所以不敢已于言也。
陛下端平之政,开众正之门,塞群邪之路,翕翕向元祐。
仅及半载,议论一变,而嘉熙之杂,淳祐之专,纷纷未定矣。
陛下既不待群臣之请,自更化弦于前,则岂可不俯听群臣之言,相与坚凝于后?
而圣意过有忧虑,罅隙时见。
寝苫挂冠之请,一尝试也,而陛下与之祠禄
腹心台谏之除,二尝试也,而陛下见之施行。
不过曰姑存体貌也,不过曰姑止人言也,又不过曰荆棘之路不可开也。
然优游漫缓之极,反覆之所基;
缭绕包涵之中,祸乱之攸伏。
此臣所以不敢已于言也。
而况古今厄运,适丁兹时,寅正纪元,又著兹异,失今不图,则陛下之势孤而海内寒心矣,其何以弭灾异之变,遏祸乱之萌耶?
故尝为之说曰,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
祖宗惟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不害善类,不用小人,不遏言路,不尚兵刑,不重征敛,故天变弭于上,人心助于下,而主势尊安。
今陛下一坏于女谒之干请,而主势孤;
再坏于功利之刻薄,而主势孤;
三坏于君子之疏远,而主势孤;
四坏于小人之窃弄,而主势孤;
五坏于忠言之不售,而主势孤;
六坏于兵甲之未息,而主势孤;
七坏于壤地之迫蹙,而主势孤;
八坏于暴君污吏之斲丧,苛征横敛之椎剥,而主势孤。
今欲扶其坏而翼其孤,舍国本之定,国是之凝,臣未见其可也。
陛下幸听臣言,则天下事尚可为。
不然,坏者自坏而不自全,孤者愈孤而不自立,则刘蕡所谓宫闱将变,社稷将危,天下将倾,海内将乱者,复见于今日矣。
臣不避斧钺之诛,罄竭愚衷,冒昧一言,以为消弭灾异之本,惟陛下实图利之。
臣虽毕命山林,死且不朽。
干冒天威,罪当万坐。
皇太后追尊濮王诏令治平三年正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七、《范忠宣公奏议》卷上、《国朝诸臣奏议》卷八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七四
臣伏闻皇太后手书,追尊濮王为皇,夫人为后,陛下已降敕命施行。
窃以追崇濮王之事,始因中书不正之谋,陛下谦谨未行之间,闻皇太后曾降手书,切责政府,因此权罢。
皇太后复降命令,追崇为皇,始末不同,天下将何取信!
皇太后自彻帘之后,深居九重,未尝预闻外政,岂当复降诏令,有所建置?
盖是政府臣僚,苟欲遂非掩过,不思朝廷祸乱之源耳。
且三代以来,未尝有母后诏令施于朝廷者。
自秦、汉以后,母后方预幼主之政,自此权臣欲为非常之事,则必假母后之诏,以行其志,往往出于逼胁,而天下不幸,不知事由权臣。
今陛下以长君临御,于兹四年,万机之务,当出宸断。
内奉慈闱,惟宜竭仁孝之诚,尽四海之养而已,岂须更烦房闼之命,参紊国章?
一开其端,流弊极大,异日或为权臣矫托之地,甚非人主自安之计也。
伏望陛下深察臣言,追寝前诏。
凡系濮王典礼,陛下自可采择公议而行,何必用母后之命,施于长君之朝也。
臣方待罪于家,日俟诛窜,而区区之诚,不能自已者,尚冀一悟明主之听,以安宗社。
臣虽万死,亦复何恨?